过年回家陪父母( 二 )


母亲见我看她,就干脆走过来,一边揩眼泪,一边往手里搓围巾,说:“云乃崽,我看你父老子活不了多久了,天天叨念着你,天天叨着要跟你喝酒 。每天早晨一起来就到堂屋的菩萨下面去许愿,生怕自己一觉睡了过去,再也见不到你似的……”停了一下,母亲又说:“他还天天担心你出事 。说你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去,莫说朋友,连个亲戚都没有 。
父亲冲母亲一瞪眼,硬硬地说:“你又不是一样?天天守着电视,看又看不懂,瞎着急 。昨天听说崽要回来,一通晚都不睡觉,还嚷着硬要跟我去县城呢 。”母亲见我低着头,就说:“行了,老头子,你们喝酒吧,雪都飘到酒杯里了 。”母亲说完,慢慢挪回到灶屋去了 。
我的酒杯飘进了两朵雪花,父亲没看见,给我酒杯加了酒 。父亲说:“你们那地方,也兴过年么?”我说:“不兴,洋人只过圣诞节 。”父亲说:“那是个什么破地方,年都不过 。你还到那里去干什么?国内不是好好的吗?”我无言以对 。父亲忽然轻柔地说:“你看你,头发都白了不少,是不是在那里受委屈了?”我摇摇头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有事也不会告诉我,你在那里好坏我不管,可我已是望八的人了,黄土快掩到脖子根上来了 。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脸上已有了冰冷的一滴,我弄不清那是眼泪还是雪花 。父亲老了,真的老了,我不忍再给他一个空洞的许诺 。可是,除了陪他老人家喝酒,我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喝吧,父亲 。我知道你酒量好,知道你从来喝不醉 。啊,父亲,今天过年了,我好想陪你喝醉一回啊……”
门外突然响起了汽车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幡然醒来:天啊,窗外阳光灿烂,我仍在新西兰 。
一时泪水不知不觉从我粗糙的脸上缓缓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