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的成长就在无数个或明或暗的黄昏中刷的飞走了 。
夏潮没有参加高考,他小腿上的一条骨头在高考前的一场球赛中被陈小建踢断了 。我自然也是无功而返,妈妈自作主张给我报了补习班,我和她大吵一架,不惜用最刻薄的话攻击了她 。但是最终,我还是说服了自己,重新坐回教室里,我开始希望能有足够的力量离开这里,远走高飞,越远越好 。我固执地以为,只在看不见的远方才有属于我的那盏灯 。
夏潮继承父母的衣钵,去了南方做生意 。他的眼神在长发下闪烁,表情无奈又可悲,我开始觉察到他的软弱 。
我终于有理由搬出家,在学校附近的老城区租房居住,我穿着借来的、袖口被磨破的、不合身的旧校服,去食堂打着两块钱一份的红烧豆腐,我发现自己变得非常能吃,是辛苦是抑郁,不得而知 。
临近寒假的那次摸底考试,我考得极差,70个人里排名到了60多 。那个中午,我发狠地把所有和学习无关的书籍杂志收拾起来,拿到操场的角落,一把火烧掉了 。就在我带着满手的烟火味道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长递给我一封信 。望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我的眼泪滚滚而出,那感觉就像当众跌倒时遇到旧友,有被救的喜悦,但更多是难堪 。
信里有夏潮的一张照片,在一个光怪陆离的场所,他穿着西装,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夏潮说那是在广州甚至全国都非常有名的一个酒吧,每个周末都有乐队演出,很多是我们以前经常听并且顶礼膜拜的 。“这封信就是在吧台上写的,眼馋吧!我每个周末都来呢!”他说 。
我捏着信纸苦笑 。夏潮,你不知道,那种生活已经离我多远 。我是个恋旧的人,可是旧时光再也不能给我安慰 。我现在最需要的,仅仅就是考个好成绩来证明自己,那么简单却那么的难 。
“你也寄张照片给我吧,等寒假我回去看你 。”信的末尾是他工整的落款 。
夏潮,我该怎么对你说 。我现在住的房子只有5平米,是在平房上面加盖的,夏天极热,冬天阴冷,房外就是老城区的垃圾堆和公共厕所 。我早上起来,厕所门口往往大排长龙,我来不及等就奔去学校,可常常又是一上午的拖堂,我根本没有时间去趟厕所,转眼又是中午了 。我不敢再逃课,下了晚自习还坐在教室里,我几乎忘了卡夫卡和涅 乐队,但我知道学校的灯是晚上11点熄,学校的楼梯每层12级台阶 。
回到冰冷的屋里,裹上毛毯继续做题,一晃就到两点 。
【青春随夏潮一道走远】就在上个星期,清晨赶去上课的时候,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脸被一楼拐角堆积的杂物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可我第一个反应却是不能迟到,我带着满身尘土和鲜血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同学们一阵惊呼 。我的右边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将永远留下一条红色的疤 。
我很明显的发胖了,穿着不合体的肮脏的校服,只是众多面带菜色的学生中最普通的一个,除了脸上那个永远的记号 。
夏潮,我不会再让你见到我 。
一年的补习生涯,就这样在晨昏光影中过去了 。我终于考上了大学,可是我的青春,却不知道被丢弃在了哪里 。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我从学校打电话回家把成绩告诉妈妈,她好久没说话,然后话筒那边传来轻微的抽泣 。我打记事起没见她哭过,只这一次 。我攥住话筒,声音哽咽,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最后只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我回到租的房子里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天开始下雨,是夏天不常见的轻轻的细雨,我最后一次走下这个阴仄的楼梯,去脏兮兮的小卖部买了夏潮常抽的那种烟,保定卷烟厂出的,春美牌 。我站在窗口,望着这个夏天落下的第一场雨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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