牝马( 二 )


我喝了个饱,沉沉欲睡 。小雪扭过头来,舔舔我的头发,四膝一曲,斜卧在地上,把我拢进它温暖的怀里 。我枕在马腿上,睡着了 。
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脸,把我舔醒了,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雨早停了,阳光穿过树叶,射下千万根金箭 。小雪站在我面前,又骗开腿给我喂了一次奶,然后,咬住我的衣领,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
我想,我该骑着马回家了,可在水里泡了一夜,浑身骨头疼得像要断裂,腿软得就像用湿泥巴搓成的,努力了几次也未能爬上马背 。小雪扭头忧郁地望望我,跪了下来,让我爬上它的背,然后它慢慢站起来,驮着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它走得十分稳健,上坡下坎,尽量放慢速度,减少颠簸 。
我趴在马背上,双手搂着马脖子,迷迷糊糊间,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睡在母亲的背上……
这以后,牝马小雪的疯病奇迹般地不治而愈了 。它不再没日没夜地嘶叫悲鸣,也不再见到别家的小马驹就冲动地奔过去;无论让它套车还是让它驮货,它都规规矩矩地听从使唤 。
它只保留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癖好,每天早晚两次,都要见我一面,舔舔我的头发 。要是早晨见不到我,它就拒不进食,拒不干活;要是晚上见不到我,它就不进马厩,还一声接一声地嘶鸣 。
我感念它曾救过我,总是尽量满足它这个奇怪的癖好 。很快,小雪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又变成了一匹漂亮而又健牡的牝马 。
马帮头召光甩养了四十多年的马,对马的秉性了如指掌,戏谑地对我说:“你吃过小雪的奶,它把你当它的儿子了 。”
【牝马】直到第二年开春,小雪重新产下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马驹,才逐渐冷淡了和我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