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偃月刀( 二 )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他晚上反而睡不着,常常带着笑花子去邻居家看看电视,或者去老朋友那里串门 。从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到白居易的“此恨绵绵无绝期”,他诗兴大发时,能背出很多古人诗作 。
三明爹一辈子只有一个发型,就是刨光头,每次都被何爹刨得灰里透白,白里透青,滑溜溜地毫光四射,因此多年来是何爹刀下最熟悉、最亲切、最忠实的脑袋 。即使不识几个字,三明爹也是他背诗的最好听众 。
有一段时间,三明爹好久没送脑袋来了,让何爹算着算着日子,不免起了了疑心 。他翻过两座山岭去看望老朋友,发现对方久病在床,已经脱了形,奄奄一息 。
他含着泪回家,取来了行头,再给对方的脑袋上刨一次,包括使完了他全部的绝活 。
三明爹半躺着,舒服得长长吁出一口气:“贼娘养的好过呀 。兄弟,我这一辈子抓泥捧土,脚吃了亏,手吃了亏,肚子也吃了亏呵 。搭伴你,就是脑壳没有吃亏 。我这个脑壳,来世……还是你的 。”
何爹含着泪说:“你放心,放心 。”
光头脸上带着笑,慢慢合上了眼皮,像睡过去了 。
何爹再一次张飞打鼓:刀口在光亮亮的头皮上一弹,弹出了一串花,由强渐弱,余音袅袅,算是最后一道工序完成 。他看见三明爹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
那一定是人生最后的极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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