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一座城 小城无极


我与一座城 小城无极

文章插图

无极县城 。刘伟摄
我所在的县叫河北省无极县,县城就叫无极城 。此城虽小,历史却悠久,北魏时就有了 。一千五百多年过去,小城不知毁了多少次又建了多少次,我只在老照片中见过它古朴的城门,与其他地方现存的古城门并无二致 。
我初次进无极城时才八岁 。从家到无极城二十里路,沙土漫漫,进城很不容易 。只记得父母推着车子艰难地上陡坡,我紧紧地扒着后车座,生怕掉下去 。现在回想,那是在翻越城北的木刀沟河堤 。翻过两道河堤,才踏上城里的柏油马路 。十二岁那年冬天,我进城买书,在凛冽寒风中骑自行车到城里,找到建设路上唯一的书摊,左挑右选,买了两本《山西民间文学》,又冒着寒风往回骑,被风呛得难以呼吸 。好不容易到家,双手已是又僵又硬,手指都难以伸展开 。
1990年我来城里上高中,进城的路已全部铺上柏油,河堤显得不再陡峭,但入城依然要爬坡 。学校的前身是夫子庙,只有两幢楼,一幢教学楼,一幢办公楼 。老师们住在散布于校园的小平房内 。校园西边与县委大院紧邻,县委大院极为朴素,几排瓦房而已,一棵大合欢开满红云似的花朵,落花时节,落得满地都是 。当时的无极城,卖书的地方除了新华书店之外,依然只有建设路上那一家私人书摊 。服装店几乎没有,卖衣服的小贩们全在幸福街上摆摊 。城里人气最旺的地方是电影院,年轻人喜欢聚在那里消遣,看电影、打台球、喝玻璃瓶子装的汽水 。
那时的无极城,周边是茫茫田地,干枯的木刀沟顺着城北曲折向东,烈日之下满河床的白沙耀眼刺目 。木刀沟上有座水泥桥,来往于桥上的是拖拉机、卡车、牛车、马车、小推车、自行车……桥虽狭窄,倒也不拥挤 。那时候我常恨木刀沟没水,不明白此沟从何而来 。后来查资料,才知道木刀沟是磁河的支流,磁河是大清河的支流,大清河是海河的支流 。一路追溯上去,原来木刀沟是海河的一条毛细血管 。它一路蜿蜒而来,做了无极城北面的护城河 。原来曾经有水,上游建起水库之后才干涸了 。但它依然很美,我常去河堤散步,沿堤许多柳树槐树 。春来柳树泛青,柔软的枝条上缀着新鼓出的黄绿芽苞,简洁优美 。柳絮飞尽之后,槐花开放,满河堤的甜香,走在堤上像走在甜美的梦里 。
最能折射城里环境变化的是花园街 。这街本是一条小路,路旁是臭水沟 。县里后来填了沟,改造成宽阔的平地,又在平地上建了贸易大棚 。那时的花园街异常繁荣,人们进城必奔此街,吃的穿的都能买到 。现在花园街已把大棚拆去,两旁拓宽,建成了四车道的大马路 。
我只在上大学那几年离开过无极城,毕业后又回到县里,在城北工作,时常去城里闲逛 。城里的主路是无极路,横贯县城东西 。高中时,我曾到这条街上的小饭馆里吃面条,五毛钱一碗,也曾来这条路上的理发馆理发,四毛钱一次 。大学毕业回来,我发现无极路像是春天的枝条上缀满花苞,大型商场、高档旅馆、美容院不知何时都涌了出来 。临街的人家抓住时机翻盖房子,连锁店、大超市纷纷入驻 。
二十七年过去,无极城在我眼前如花朵绽放 。城区扩大了,道路增多了,马路拓宽了,行道树长粗了,每到六七月份,中昌路和建设路的国槐开出黄绿小花,落得满地都是,印在青灰的柏油路上,实在好看 。最能代表小城烟火气息的就是这两条街,商铺多,小贩多,热闹繁华,我下班之后常来这里流连 。
如今木刀沟畔建了刘琨公园 。对这位与“闻鸡起舞”“枕戈待旦”“先吾着鞭”“多难兴邦”等成语典故密切相关的历史人物刘琨,县里从前也立碑宣传过,但这碑深藏在城隍庙内,影响不大 。这回好了,修整之后的木刀沟畔重新规划,昔日野草疯长的地方成了怡人的休闲场所,曲径通幽处,凉亭花木深 。《扶风歌》等刘琨诗作镌刻于公园里,增加了无极城的文化内涵 。依城的这段木刀沟内注入水后,长出蒹葭与蒲草,有了苍茫的诗意 。有一天我从城里出来,正逢夕阳下山,一片日光铺在水面上,真正是落日熔金,闪闪烁烁 。恰好三只白鹭飞来,停在沟内小沙洲上,过往行人纷纷驻足拍照 。此地多的是麻雀、喜鹊、杜鹃,几时见过白鹭?一沟清水竟然给人们带来这么多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