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

如果能重返摇篮时代,我会不睡觉、不吃饭,瞪大了眼睛,用所有的智力、尽一切的努力把这段时光和我的妈妈牢牢记住 。这段时光对我来说实在太珍贵了!我30年的生命里享受妈妈的爱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年 。那年妈妈永远地留在了24岁 。
妈妈长得很标致,是那种一眼看起来就很靓丽的女人,只是红颜薄命,竟然连上帝也嫉妒美色 。可惜,连我自己也见不到我的漂亮妈妈 。妈妈象所有爱美的女人一样爱照相,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从一张张很有历史的旧照片中凭借想象来揣摩一些妈妈当年的风采 。我小时侯很胖,是个丑妞妞,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乎所有的照片上我都在妈妈怀里傻傻地笑,妈妈则是梳着当时最时髦的两条大辫子,温柔娴静的面庞上带着天使般的微笑 。
那时侯的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妈妈温暖的怀抱是天下最美好的地方 。可惜好景不长,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只能凭丰富的想象安慰自己,我曾经也有幸福的童年,我曾经也有疼爱我的妈妈 。
爸爸娶了继母,她素养很差,脾气又不好,经常和爸爸又吵又打,骂的话还很难听 。我简直厌烦极了呆在家的日子 。我讨厌家 。后来继母生了小弟弟 。我的本来就很难熬的日子更难过了 。我经常躲在角落里,翻着小画书,象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想象着美好的事物,想象着我的高雅的妈妈 。本科毕业的爸爸终于不能忍受小学没毕业的继母了,他们离了婚,接着我有了第二个继母 。
继母带来了她的三个孩子 。我吃的没有她的孩子好,穿的从来都是伯父、姨妈家孩子剩下的补丁衣服,我记忆中的第一件新衣服是初中快毕业时爸爸花五元钱给我买的一件大红衬衣 。这些我从来没有计较过,我甚至根本没有和别的孩子平起平坐的想法 。
最难熬的是冬天,我没有御寒的棉衣,把夏天的薄衣服也都套在里面了还很冷 。因为身体正处在发育阶段,穿的还都是人家的,所以衣服裤子经常不是短一截子,就是宽大地难受 。为了不往身子里钻风,我找了绳子一圈一圈地勒着里面的衣服 。每年的整个冬天我的清水鼻涕从来就没干净过,鼻子经常被袖子搽得又红又烂 。我虽然卑微弱小,但还是看不惯别人肆无忌惮地随意欺负我,因为我的不屈服,经常被凌弱恃强的小朋友们追着打骂 。
我挨了打回家也不敢说,说出来他们不仅不会为我出气,我还要再挨一顿打 。我若打了别人,小朋友的爸妈会领了孩子不依不饶地来告状,他们看着我爸痛打我之后,才会趾高气扬满意地离开 。我天生脾气比较倔,邻居的大妈经常劝我赶紧认错,嘴巴软点甜点,能少受皮肉之苦 。我的倔脾气让我多挨了多少打我都不记得了 。当我挨打惨叫时,经常是看不过眼的邻居拉了我躲一会 。
邻居们都说我太傻,不会看眼色行事,然后就是慨叹没娘的孩子没人疼 。我的身上没有伤痕的日子是很少的 。
【不堪回首】两个继母在有一件事上做法出奇地一致,就是逼迫我叫她们“妈妈” 。这个世界上最温馨的称呼不属于她们,虽然她们做过我父亲的法定妻子,但是她们不是妈妈,至少不是我的,我坚决不叫 。为这事我没少挨过打,我当时小小的心眼下定了决心,打死我我也不会叫,不就是小命一条嘛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父亲拎着皮带、鞋底打得我满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继母在旁添油加醋的嘴脸 。
就是如此,我也从来没有屈服过,没有叫过她们“妈妈” 。
我现在不记得当时有什么怨天尤人的想法,可能每天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总是在期盼没有什么意外的平静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