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我和母亲,进行一场12年的“漫长告别”( 五 )


回想往事 , 陆晓娅对母亲的怨又薄了一层 , 她将与母亲的关系归结为“这是我的命运” , “我在这个命运里也有很多学习 , 没有变成很糟糕的人 。 所以现在想起她(母亲)来 , 不再有多少怨恨 。 ”
情感:我和母亲,进行一场12年的“漫长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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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儿到母亲
如今 , 陆晓娅既是女儿 , 也是母亲 , 她觉得母爱的确有天然的成分 , 她还清晰地记得33年前自己在孕检中第一次听到腹中胎儿的胎心音时 , 那种止不住的兴奋 , “走在路上一个劲儿对不认识的人傻笑” , 她说 。
但这份天然的母爱 , 需要长期抚育才能继续维持 。 如果没有后期抚育 , 爱与兴奋都会变淡 , 像她与母亲那样 。
陆晓娅与母亲在成长期间都体会过原生家庭的痛 , 也有过难以释怀的委屈 。 但在面对女儿时 , 陆晓娅却学会了如何表达爱 。 成为母亲后 , 她与女儿关系亲密 , 还曾写过一本关于女儿的私人手记 , 从怀孕第10天开始写 , 一直写到了女儿十八岁 。 直到现在 , 女儿32岁 , 母女依然像朋友一样相处 。
她将自己与母亲在对待下一辈态度上的区别 , 归功于心理学 。 在学习心理咨询中 , 她有机会去处理了自己的心理创伤 , 才能“不仅有愿望改变 , 也有能力去改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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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前后 , 母亲的认知症发展到中后期 , 一直照顾她的保姆 , 也决定辞去工作回乡照顾自己的高龄母亲 。 此时 , 母亲已经衰退不认识自己的子女和家了 。 也是这一年 , 陆晓娅和家人考察了多家养老院 , 最终决定将她送去北京双井的一家养老机构 , 母亲在那里生活了近5年 , 直到临终 。
到了后期 , 母亲从睡眠、吃饭、身体清洁、走路 , 这些维持身体最基本的需求都变得困难重重 , 她无法吃完整的饭菜 , 只能将饭菜捣成糊糊吃下去 , 也无法与子女们交流 , 更令陆晓娅难过的是 , 母亲逐渐无法抬头 , 无论走路还是吃饭 , 脖子都会弯成90度 。 每当她看到母亲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 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服 , 陆晓娅都能感受到母亲内心的孤单与对外部世界的恐惧 。
2019年11月15日 , 陆晓娅在与友人在西班牙的旅行途中 , 接到了一个电话 , 通知她 , 母亲出现了心梗症状 。
她很快飞回了北京 。 母亲临终前 , 陆晓娅在病床前将手伸进被子 , 拉住了她没有扎针的那只手 , 护士进来后 , 发现监护仪上原本平缓的血压又升了上来 , 老人的身体突然有了反应 。
像是一种奇妙的身体感应 , 生命的最后一刻 , 母亲紧紧攥着她和妹妹的手 , 像是知道女儿们就在这里 。
陆晓娅听说 , 人临终前最后关闭的是听觉系统 , 她趴在母亲身上 , 轻轻地说:
妈妈 , 这些年你太辛苦了 , 你要是太累了 , 就放心地去吧 , 去和爸爸团聚吧 。 你的三个孩子都很好 , 我们都能自立 。 你的孙子、外孙女、还有你的重孙子也都很好 。
谢谢你 , 谢谢你给了我们生命……
陆晓娅与妹妹为母亲换上了旗袍与丝巾 , 丝巾上还有几朵红花 , 想让母亲走得体面一些 。 让她略感安慰的是 , 母亲临终前两年 , 无法抬头也不能平躺 , 只能侧身而睡 , 离世后 , 母亲仰面睡在枕头上 , 终于可以平躺了 。
回想母亲的晚年 , 陆晓娅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 只是偶尔会自问 , 如果能更早地了解母亲的过去 , 更早解决母女关系中的矛盾 , 母亲晚年的幸福感会不会更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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