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我和母亲,进行一场12年的“漫长告别”

母亲去世半年后 , 2020年7月的一个夜晚 , 陆晓娅做了绵长而奇特的梦 。
她梦见已经离世的母亲突然复活了 , 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 双眼缓缓睁开 , 像刚睡醒那样 , 起身在屋子里踱步 。 陆晓娅有些诧异 , “妈妈不是已经去了吗?”
没等她有更多反应 , 背景又换成母亲生前住过的养老院楼道 , 陆晓娅和养老院里的护理员们都没有感到害怕 。 护理员纷纷指着她的母亲:“看 , 陆阿姨又活了 。 ”
在这个梦里 , 母亲可以自己走路 , 虽然有些摇晃 , 脸上却一直是笑眯眯的 , 与陆晓娅记忆中的淡漠很是不同 。
背景接连转换 , 陆晓娅从长梦中醒来 , 这个梦似乎代表着某种重要意象 , 母亲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很安详 。
十五年前 , 77岁的母亲陆明珠女士确诊了认知症 。
那一年 , 作为女儿 , 陆晓娅也已经54岁 。
从老太太确诊认知症那天起 , 已经在为退休做准备的陆晓娅与弟弟妹妹 , 开始照顾母亲 , 从陪她散步开始 , 渐渐地全面“接管”她的生活 。 母亲从初期的健忘 , 到后来渐渐失能 , 不能再进行有效的交流 , 甚至会拉着女儿的手唤“妈妈” 。
被妈妈叫妈妈 , 陆晓娅在哭笑不得之余意识到:当往日聪明、要强、独立的母亲退化成“妈宝宝” , 她的人生角色似乎也错位了 。
而这场延续了十多年的疾病 , 让陆晓娅对母亲有了更多了解 , 也让这对大半生不甚亲密的母女 , 从肢体到心理的距离被慢慢拉近 。
情感:我和母亲,进行一场12年的“漫长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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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妈妈当妈妈
母亲的这场病 , 来得迅猛 , 却又早有预兆 。 当陆晓娅和家人感觉母亲的表现不太对劲时 , 在认知症的侵蚀下 , 母亲正在慢慢丧失一些能力 。
起初 , 她只是容易遗忘 , 烧饭后忘了关灶台的火 , 出门时忘带家里钥匙 , 坐在沙发上读报 , 报纸头朝下 。
随着病情发展 , 母亲连家人和老同事都忘了 , 她说着谁也不懂的AD语(AD是阿尔茨海默症的英语缩写 , 该病发展到一定程度时 , 患者会失去完整的语言表达能力 , 言语往往支离破碎 , 逻辑混乱 , 声音微弱 , 陆晓娅戏称为“AD语”) , 和别人沟通起来愈加困难 。
当陆晓娅问母亲工作多年的城市 , 「你最喜欢巴黎的什么地方啊?」
得到的回答是毫不相关的「睡觉」 。
她再问 , 「你觉得云南怎么样?」
母亲答 , 「里面有很多材料 , 学生 。 」
「什么样的学生?」
「写得漂亮 。 」
「谁写得漂亮?」
「猪肉 。 」
陆晓娅也不恼 , 她知道得来的答案如此混乱 , 是因为母亲病了 。 认知症 , 又名“认知功能障碍” , 是一种神经系统疾病 , 早期会表现出健忘、失去时间感 , 到了中后期 , 往往会精神恍惚 , 需要被人时刻照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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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娅与母亲一起读绘本
2007年 , 母亲刚被确诊认知症时 , 陆晓娅却没有这样平静 , 她一度非常挣扎 , 既为母亲的未来担忧 , 也挣扎于要不要就此退出社会生活 , 回家照顾老人 。
彼时 , 陆晓娅距离退休只剩一年 。 她曾做过27年采访人员编辑 , 也从事过心理助人工作 , 对于退休生活 , 抱着很多的期望与热忱 , 比如和朋友一起创业 , 继续参与各种社会活动 。
她身边有年龄相仿的朋友 , 刚退休就去全职照顾父母 , 六七十岁的小老人照顾八九十岁的老老人 , 这种情现在并不少见 , 甚至有朋友在照顾父母时忍不住自问:“我都70岁了 , 我的晚年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