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看相、算卦及其他

我知道他在编，也不戳穿，认真听，不停地点头，或默认，在关照他的生意。见他没词了，就说，“师傅”，觉得这个称呼比较恰当。“你就说些不好的话刺激一下？”
撰文/颜光明
花一点银子，请测字先生看相，算卦，长长见识。
【算命、看相、算卦及其他】我见他看书，上去搭讪：“看啥书？”
他放下手里书，打量我一番后开口：“《周易》” 。
“了不起，这是有学问之书。”
我脱口而出。他笑到，“哪里，看的是泽文。”
“那为何不看原文？”我问。
他说，“现在哪有啊？”
在他看来，市面上流行的《周易》都是译文，没有正宗。
书很破旧，脏，还缺损。看来有年头了。他抬头发问，算命，求签，还是算卦？我说，你看了办，都可以。
对于我没有诉求的样子，他解释：算命要生辰八字，时间年月，一样不能少。否则就算不准。看卦，是问事，解惑当前。你看，要算什么？
我报了出生年月，但不知道时辰。他说，一样不能少，否则不好算。我说，那就看卦吧。
他拿出三枚铜钱，要我放在手心里摇晃几下扔在桌子上，要来会六次，看铜钱的正反面，还用笔记下。然后翻开《万历年》，去找对应的词条。
完毕，慢条斯理地开说，我洗耳恭听。于是，它对我所要面临的，或将要面临的问题，麻烦，苦恼，以及人和事，逐件逐事逐项进行分析，转了一圈后，煞有介事地给出结论：没事，会有点不顺，但稍微调整，一切都会过去。
如何调整？他望了我一下，给了猜谜般的样子。信诚则灵，不信则罢。于是，他从情感到家庭，从人生到运气，从苦乐到财运，从生计到福分，滔滔不绝，漫无边际，好像在猜，又像在蒙，表面镇定，实在估摸，言语中有点左顾言他。我当不知，耐心静听。
“你的面相不错，有贵人之。从卦相看，也是有抱负之人，只是都没有实现而已……”
我知道他在编，也不戳穿，认真听，不停地点头，或默认，在关照他的生意。见他没词了，就说，“师傅”，觉得这个称呼比较恰当。“你就说些不好的话刺激一下？”
“那不可。你是骗不了的。”他看出我不信这一套，收起了关子。
是的。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算不好的人也能为别人算命？一个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的怎么能知道别人的财运？一个连自己的运气都不好的人又怎能测出别人的时运？
这位来自四川巴中地区的测字先生，在这寺庙旁摆摊二十二年，见证了这座小庙拆了真的造假的全过程，由破庙变成了旅游景点，又将寺庙建成宗教园林，目睹了连路都没有的小山门，营造出车水马龙，比五星级宾馆还要高级的寺庙。
我问，你房子买了？
他哈哈自嘲，我还买得起房？
那你住哪儿？
他用手指着河对岸的小平房，租的。
你今年多大？
六十。
生意怎样？
受疫情影响，寺庙不开，生意清淡。
那怎么办？
只有回家喽。
我不无同情地说，“看来你在上海也没混好。”他承认，“是的” 。我又问，“你们这个行当阅人无数，大多来看相算卦的是些什么人？”“不都是为了祛病消灾，祈福生财，哪有其他？”他有激动，站起来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于是，测字算卦变成了我们的闲聊，也就聊到这座小庙变化时间不算长的发迹史。想不到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庙凭借更名就变成了名震四方的庙堂，出名的旅游景点，在测字先生眼里就像个变魔术般的神话，“那从前庙门前都没有像样的路” 。用当地人的话说，不就是编造出来的故事，说是500年，还没有附近一条公路的名气大。不过，小庙门口有个万人坑，扩建时挖出很多白骨，无数的老鼠在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