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妈妈就这么走了,我会一辈子遗憾( 二 )


现在 , 刘淑芬自觉胆子比以前又变小了一点 。 她晚上不敢关灯睡觉 , 一走进厕所就有PTSD的恐惧 。
在接受疼痛科治疗前 , 她并不知道癌痛可以通过药物被止住 , “早知道 , 我也不愿去死 , 我也不想去死 , 我以为就这样继续下去 , 我怎么活?”
如果妈妈就这么走了,我会一辈子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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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一辈子带着愧疚生活」
缓解了癌痛 , 刘淑芬晚上能睡着觉了 , 之后她不再绞尽脑汁地寻死 。
刘淑芬是被癌痛折磨后活下来的幸存者 。 尽管 , 胰腺癌晚期的生存期很短 , 但在生命倒计时的阶段里 , 至少她可以不用活在生不如死的癌痛中 。
作为疼痛科医生 , 路桂军见过太多因疼痛难忍而自杀的患者 。 每一次悲剧发生 , 都让他痛心 。
2020年4月18日 , 路桂军专门去见了刘淑芬、王建平、王蓓 , 和他们一家三口分别进行了一次详谈 。
公立医院的医生其实并没有充分的时间跟每一位患者和家属都进行深度的沟通 , 但刘淑芬一家的经历让他看到了特殊的价值 。
十几年来 , 路桂军在全国推行安宁疗护和生命教育 , 他希望刘淑芬一家可以成为生命教育的志愿者 , 通过说出自己的经历帮助到更多人 , 所以他谢谢刘淑芬一家愿意勇敢站出来 , 面对镜头 。
“让患者知道疼是可以治疗的 , 千万不要因为疼痛走上绝路;另外 , 我希望医生们更关注患者的生活质量 , 当肿瘤没办法治疗的时候 , 首先要让患者不痛苦 。 ”
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 , 全国每年有890万死亡人口 。
然而 , 真正得到安宁疗护照顾的人数不到死亡人口的0.3% 。 对于癌症晚期的病人 , 如果不知道癌痛可以通过药物被有效控制 , 自杀则是他们认知里走途无路的选择 。
有疼痛患者曾这样告诉路桂军:“我每天都被疼痛折磨 。 疼痛缓解的时候 , 我踌躇满志 , 疼痛一旦来临 , 就万念俱灰 。 我每天都在反复体验踌躇满志与万念俱灰的感觉 。 ”
在王蓓的印象里 , 妈妈其实并不是一个强硬的人 , 甚至有一点软弱 。 她不知道 , 妈妈选择自杀到底有多大的勇气 。
“如果她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 我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 我觉得我会一辈子带着愧疚生活 , 我每次想到她 , 我都会感觉到我妈妈是因为不想拖累我才自杀死去的 。 ”
但事实上 , 在刘淑芬心里 , 女儿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 是癌痛让她自顾不暇 , 才无力再顾及家人 。
路桂军向刘淑芬抛出了一个问题:“假如你是个姑娘 , 你妈妈得了病 , 妈妈选择一个你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 你能饶过自己吗?”
刘淑芬接连回答了两遍:“不能!”
差一点就是生死两相憾的结局——母亲痛苦地走 , 女儿永远背负自责 。 经历了这次重生 , 刘淑芬一家有了一次握住生死两相安的机会 。
王蓓说自己现阶段最大的心愿是妈妈在离开前的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开心地活着 , 没有疼痛 , 每天哪怕只是陪她待着、说说话 , 或者带妈妈去吃好吃的东西、买好看的衣服 。
她记得 , 妈妈自杀前的一个晚上 , 她正好起床 , 目睹了妈妈一个人在忍受疼痛 。 王蓓看到妈妈太痛苦了 , 忍不住躲到了卫生间里哭 。
“那时 , 我就想起我以前肚子疼的时候 , 我妈妈就躺在我边上 , 给我揉肚子 。 我想跟她待在一起 , 我想让她能够开开心心地陪着我 , 我不想让她这么痛苦 。 我甚至想过 , 如果她太痛苦了 , 我是不是就适当地放手……”
路桂军问王蓓:“你有没有想过陪她睡一晚 , 躺在她怀里边 , 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