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产房静悄悄,新生儿享受更多的安静( 三 )


在资源充沛的情况下,要面对的是陈旧的观念 。产妇打分娩镇痛针需要本人和家属的签字,护士张强有时看到麻醉师来来回回地跑,得不到签名 。她见到过一个女士疼得一直哭,经过评估她符合使用分娩镇痛的条件,但丈夫听婆婆的意见“不打” 。在电话里,女士哭得逐渐不说话了 。丈夫说,“知道你疼,但妈妈说无痛针还是别打了 。”
剖宫产的疼痛则主要在生产后袭来 。剖宫产后,产妇要经历剧烈的子宫收缩,这能让产妇的子宫收缩到正常大小,减少出血 。护士会帮助产妇压肚子,检查宫缩程度 。护士张强刚工作的时候,会觉得“产妇可真矫情,她会推你的手,会拽你的手,不让按” 。等她自己生了孩子,才知道真的很疼,疼到冒冷汗,屏住呼吸才能好一点 。“我就真的说别再按了,因为子宫上它有一个伤口,它老收缩,它老是动 。”
疼痛被遗忘后,留下的是疤痕 。顺产的疤痕多来自侧切,这是在生产困难时,助产士为了防止产妇会阴被更大程度撕裂而做的 。朱培静说,“以前有一段时间基本都要侧切”,现在为了保护产妇身体,他们不到万不得已、出现明确的指征就不会侧切 。侧切的伤口也变为皮内缝合 。
梁弘经历了剖宫产,肚子上留下一道深色的竖切口疤痕,现在,产科医生做手术时看到这种疤痕会惊讶 。纵切口比横切口的伤疤增生更明显,颜色更深,为了美观,竖型切口已经几乎消失,横切口的位置也在不断下移 。业界通行的横切口位置是耻骨之上3厘米 。杭州树兰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刘建刚近几年研究出更隐形的切口,下移到几乎与耻骨持平,为了让疤痕在日后能隐藏在比基尼下,他需要小心翼翼地避开膀胱 。
3
产科是一个女性的世界 。《2021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显示,2020年全国妇幼保健院的卫生技术人员中,男性占比14.9%,女性占比85.1% 。生育对这些女性不仅是工作,常常还是生活 。
有媒体在母亲节做了一项调查,在700多人中,选择“如果再选一次不会做妈妈”的人超过40% 。护士长梁弘说“为什么会后悔呢?我不后悔 。”她觉得如果政策允许,她或许会有不止一个孩子 。护士张强有一个三岁半的女儿,她也不后悔生了她,但坚决不再要第二个了 。而产房护士长徐闵是一个丁克主义者 。30多年的职业生涯里,她帮助无数个婴儿来到世界,见证了无数人做妈妈的瞬间,但没有强烈地想过去体验 。“可能自我意识比较强 。”
东城区妇幼保健院病房里为新生儿准备的婴儿车 。郭玉洁/摄
梁弘觉得母亲这个身份给她带来无尽的幸福 。她在工作第五年时有了女儿 。现在在病房看见产妇哺乳,她总是回味着29年前自己给孩子喂奶的温馨,“你拥有着她,她拥有着你 。”
29年过去,她们的关系亲密如初 。女儿常和她一起睡,她们脸贴着脸自拍,一起追星,去3个城市看毛不易的演唱会,拿着荧光棒向舞台挥手 。她和丈夫的工作都要黑白倒班,他们接力带娃 。她常骑着一辆安着幼儿座椅的自行车把女儿送进医院附近的幼儿园,放学后接她来医院,下班后一起回家 。一次座椅的螺丝松动了,女儿带着毛绒帽子和着棉斗篷朝后摔下去,她至今想起来后怕 。
徐闵比梁弘小4岁,两个人认识30年了 。以前,梁弘的女儿常缠着徐闵阿姨给她画画 。梁弘看到徐闵的手上总是有小猫的划痕,她喜欢猫,养了好几只 。徐闵年轻时就了解了丁克的概念 。和现在的丈夫恋爱时,她就表达过这个想法,对方也没有反对 。
50岁上下,她们两个都仍有年轻人的神情和姿态 。徐闵说话快而生动,她的助产士门诊里放着产房里出生孩子们的相册 。她最近看了热播剧《亲爱的小孩》,其中有描写生育前后鸡飞狗跳的部分,她觉得挺真实的 。她并非不喜欢小孩,年轻时,她觉得自己总要上夜班,不好带孩子,家里又没有找保姆的条件,加上生孩子的愿望并不强烈,“耗耗就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