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雨 大泽乡起义的领袖陈胜是哪里人?( 十 )


除了有名有字的这个特征外,陈胜发迹前的谈吐举止也和真正的平民大相径庭 。在这里我们不妨把陈胜和韩信做一比较 。曾文祥先生在《陈胜新解》中说韩信无字,因而是个平民 。这其实是对韩信的误解 。韩信不是无字,而是他的字失载于史籍 。这个人物可是个如假包换的没落贵族 。
《史记·淮阴侯列传》载:
淮阴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 。”众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 。”于是信孰视之,俛出袴下,蒲伏 。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 。——《史记·淮阴侯列传》韩信宁受胯下之辱也不愿解除佩剑,正因为佩剑是贵族的身份象征 。而那些嘲笑韩信的市井平民是没法儿理解这种骨子里带出来的贵族情结的 。《淮阴侯列传》又载:
信钓于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 。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 。”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史记·淮阴侯列传》
“王孙”是对贵族子弟的泛称 。司马贞《史记索隐》引刘德的解释说:“秦末多失国 。言王孙、公子,尊之也 。”这是韩信贵族身份的又一证明 。我们看看韩信说的这句话:“吾必有以重报母” 。这个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破落贵族仍是心比天高,而且他日后也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
很有意思的是,在田垄上辛苦耕作的陈胜,说话的口气居然跟韩信一般无二:
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茍富贵,无相忘 。”庸者笑而应曰:“若为庸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史记·陈涉世家》虽然陈胜口称“无相忘”,但他的主要意思恐怕不是“假如你以后富贵了,可别忘了我”,而是“有一天我富贵了,绝不会忘了你 。”因为同伴对陈胜的回应是:“你一个耕地的长工,有啥富贵可想?”
同伴嘲笑陈胜异想天开,跟屠中少年羞辱韩信有剑无胆如出一辙,刻画出的正是平民和破落贵族的本质差别:别看这两种人外在的经济状况、生活境遇差强仿佛,可内心的志趣抱负、眼光见识真有天壤之别 。
陈胜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感叹的正是这种差别 。称王后的陈胜还会再次见到这位故友,而当这位故友喋喋不休地向旁人散布“陈胜从前和我们一起耕田的时候云云”,陈胜便毫不留情地对他下了杀手 。
我们不必去指责陈胜薄情,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陈胜想用这一刀来撇清的也无非就是这点 。
司马迁说,当陈胜做着佣耕的苦力时,“怅恨久之” 。设使陈胜祖辈务农,这个怅恨就不太好理解了 。与陈胜并世之人,论志向远大,无如刘邦 。刘邦第一次在咸阳瞻仰秦始皇的风采时,司马迁说:
高祖常繇咸阳,纵观,观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史记·高祖本纪》刘邦的这番话里,我们能读出钦佩,读出艳羡,读出感慨,但唯独读不出怅恨 。因为秦始皇屁股底下那把椅子自古以来就是贵族的专属,刘邦这个平民子弟对此心驰神往实属想入非非 。
相形之下,陈胜对着手里这把锄头,居然生出了怅恨之情,可见种地也不是他的本分 。《英雄本色》里的小马哥说:“我忍了三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 。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陈胜不但抱负远大,不甘沉沦 。反秦起义的手段也绝不是一般平民所能使得出来的:
陈胜、吴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 。”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 。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 。——《史记·陈涉世家》陈胜是怎么想出鱼腹藏书的诡计来的?套用的模板原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