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换了一件新上衣 梦见换了一件新上衣给别人穿( 四 )


“对,”他说,“你那些该死的钱就是我的盔甲 。就是我的马和盔甲 。”
“别这么说 。”
“好的 。我不说了 。我并不想伤害你 。”
“现在有点儿晚了 。”
“那好吧 。让我继续伤害你吧 。这样更有意思 。这是我过去真正喜欢与你一起做的唯一一件事,现在我不能做了 。”
“不,那可不是实话 。你喜欢做的事情很多,凡是你想做的事情,我也都做了 。”
“啊,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吹嘘了,好吗?”
他看看她,看见她哭了 。
“听我说,”他说,“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这是想用毁灭一切的方式来让自己活着 。我们开始交谈的时候,我还是好端端的 。我并不是有意要变成这样,而现在我疯狂得像一个大傻瓜,对你狠心真是到了家 。我说什么话,你都别往心里去,我亲爱的 。我爱你,真的爱你 。你知道我爱你 。我从来没有像爱你那样爱过任何别的人 。”
不知不觉中,他说出了那一套说惯了的谎言,那是他用来讨生活的伎俩 。
“你对我真是贴心 。”
“你这个婊子,”他说,“你这个富得流油的婊子 。那是诗 。我这会儿诗兴大发呢 。腐朽和诗 。腐朽的诗 。”
“住嘴,亨利 。你现在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变成恶魔呢?”
“我不想在身后留下什么,”男人说,“我不想留下任何东西 。”
到傍晚时分,他熟睡了一会儿 。太阳在山后落下,一片阴影横跨平原 。几只小动物在营地近处觅食;它们的头快速地起落着,尾巴不断摇晃,这会儿他看到它们正从灌木丛那边逃开 。那几只大鸟不在地上等了,它们都沉甸甸地栖息在一棵树上 。这样的鸟还有很多 。他的贴身男仆站在床边 。
“夫人打猎去了,”男仆说,“先生想要什么?”
“什么也不要 。”
她去打猎,为的是去弄一些兽肉来 。她知道他是很喜欢观看打猎的,她便跑得远一点,走出他的视线,以便不打扰他那一片地方的清静 。她总是那么体贴人,他想 。但凡在她知道的、或读到过的、或听说过的那些事情上,她总是想得很周到 。
他来到她的身边的时候,他早已完蛋了——但这不是她的过错 。一个女人怎么知道从你嘴里出来的全是瞎话?她怎么知道你说谎已成习惯,你图的只是口舌之快呢?自从他言不由衷之后,他用谎言比用真话更易得女人的欢心了 。
他撒谎并不全是因为他没有一句真话可说 。他曾享受过生命,但他的生命完结了 。现在他重新活一遍,这次是与不同的人生活,有了更多的钱,可以在往昔的那些地方中选择最佳的所在,还有一些新的地方 。
你不再有想法,这真是好极了 。你有一副好的内脏,因此没有那样垮下来,大多数人都垮了 。你抱定一种态度:过去常做的工作现在做不了了,你就丝毫不再关心 。但是,在内心,你说过,你要写写那些人,写写那些非常有钱的人;你说过,你实在和他们不是一类的人,你是身处他们国家的一名间谍;你会离开这个国家,会写到这个国家,这一次,将由一个明白自己笔下写的是什么的人来写这个国家 。但是他是绝不会做这件事的,因为每天都不写一个字,贪恋安逸舒适,成了他所鄙视的那种人,就会钝化了他的写作能力,弱化了他的写作意志,最后,他就什么也不写 。他不写作的时候,他现在了然于心的那些人物就舒服多了 。非洲,这是他度过生命中最美好时光的地方,所以,他现在来到这里,想一切从头再来 。这次旅行对舒适的要求是最低的 。苦头是没有吃;但奢华是绝对谈不上的,他原想,这样可以重新训练他的写作能力 。这样他可以将心灵上的脂肪消除掉,就像一个拳击手走入大山刻苦练功,以消除身体上的脂肪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