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有人去提亲 梦见别人去提亲( 六 )


满仓正在胡思乱想,村长从暗处把他提溜了出来 。村长说满仓你跟我来,给你说一件事 。背转了身子只顾往人少处走,满仓心里便有些忐忑 。锣鼓的声音降下去,河水哗哗的声响升起来 。村长说,就这里了,人少 。满仓看村长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村长说,满仓,有财的事情村里已经晓得了,这是命数,怨不得你 。满仓递了卷烟,村长说,咳得很,一抽烟就睡不着觉 。还是接了烟卷,夹在耳朵上 。
村长说,满仓,你承包磨房已经好些年了——你的情况大家都晓得,这个不提——村子里的人都有些意见,来说了好多回 。你不要乱想,我都是挡回去了的,我说满仓一家四口人要吃饭呢,何况有财还是个傻子,村里哪一家人的情况比满仓特殊?村里讨论了一下,磨房还是你承包着,等情况好些了,再转包给其他人 。
满仓觉得心窝子发热,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又递上一支烟 。村长说,只是承包的费用得从往先的一百五提高到二百六,你不要说了,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 。满仓热起来的心窝子一下凉起来,像揣了块冰坨坨 。村长是体恤他的,没有把磨房承包给其他人,这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水漏似的家里,磨房对于满仓来说,就是他的命根子 。没有磨房,有财的药钱便去了多半儿,更不消说给有福有贵娶媳妇儿,就是陈寡妇也不会再来找他满仓了 。满仓离不开磨房 。
“要是没有有财就好了哦 。”村长拍了拍满仓的肩膀,一个药罐罐喝掉万贯财,嘿,有财 。村长摇晃着脑袋吸着烟走了,留下满仓一个人木木地站在白水河边 。
要是女人在的时候就好了,至少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有福老成,却不是拿得定主意的人;有贵精明,又显得有些虚滑,与他说只会多费些口水,反倒惹人生气;有财除了傻笑,说了也是白说 。满仓满肚肠的话只能憋在心里:要是有个女人在身旁,便是陈寡妇,心里也没有这些憋屈,也没有这般烦恼 。
满仓捶了捶心窝,目光有些散乱,河滩上的大戏和他无关,流淌的白水河和他无关 。满仓想吼一声,嗓子里被一股莫名其妙的东西堵住了,不竟有了一丝惶惑,他朝着女人的坟望去,那葬了女人躯体的土堆在暗黑处如同山一般沉寂 。要是没有有财就好了 。满仓突地想,假如没有有财,是不是就好了,就好多了?这个想法像虫子一样在脑子里蠕动,先是有些痒,继而便是剧烈地疼痛,从头顶倏地窜到胸口,哗啦一下炸开来,满仓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蹲在了地上 。
半夜,有贵才顶着几茎草叶回家来 。满仓没有睡,坐在堂屋里,对着神龛发愣 。昏黄的煤油灯下,一人一狗都成了雕像,把偷偷摸摸进屋的有贵吓了一跳 。有贵说,爹,你没有去看戏,没有去找陈娘娘?
满仓没有言语 。有贵说,我看见陈娘娘了,咳,还有小婵,就是范家的那个 。满仓猛地站起身来,低低地吼了一声,滚——
晚上没有睡好,天光已经大亮了才起得床来,眼皮还一直跳,先是左眼,接着是右眼 。满仓使劲儿掐了掐两只眼皮,披了衣服踱到堂屋上 。板凳上早坐了一个人,正是范小婵的爹——范兴益 。有福说,爹,范老师老早就过来了,说找你有事情 。
咋不叫我起来?满仓一边责怪大儿子,一面堆了笑给范兴益发烟 。范兴益把烟推开了,说,是我不让喊的 。左眼跳财,右眼跳岩,满仓很少和范兴益打交道,平时见面话也少说,老头却找上门来了,怕不是好事 。
给范老师倒了开水,范兴益只瞥了一眼,不喝 。满仓问有福,有贵呢,咋不见他的人影儿?
他还敢来现世?范兴益拍了一下桌子,盯了一眼满仓说,老满,我是有教养的人,不是来闹事的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你说你咋教了这么个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