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奶粉VS母乳:母亲喂奶有“成本”吗?( 四 )


▌共同负担哺育劳动
民国时期,社会舆论常对不哺乳的母亲严加谴责,称改哺牛乳的母亲为“道德的罪人” 。在要求母亲哺乳的同时,媒体中甚少提及哺乳的苦痛成本,但“涉及束胸、身体残障但仍强忍痛楚坚持授乳的故事,更被高度美化、歌颂” 。而事实上,即使价格高企,母亲需要外出工作的家庭也会购买奶粉等牛乳制品;当母亲不在孩子身边时,牛乳就承担了母职 。研究中国奶粉史的《母乳与牛奶》一书中所举出的牛乳喂养实例,除了“有乳不哺”的上层摩登女性,也包括职业女性、女工群体 。甚至革命流亡中的丁玲也购买牛乳喂养寄养在老家的孩子[10]。
母乳喂养在某些情境下、对于某些母亲而言,是一项成本过高、甚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相较之下,奶粉哺育则能够替母亲分担“养育成本” 。这构成了选择奶粉哺育的重要原因,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理解为奶粉企业得以经久不衰的社会基础 。
哺乳与否,更不只是“妈妈”的选择 。哺育下一代,非母亲一人的职责 。倡导母乳喂养的核心应该在于:如何以多方力量,共同担负哺育劳动、支持哺乳母亲,以切实地分担母亲们的哺乳成本,积极寻求更加公正的哺育劳动分配 。对奶粉广告的规范,是分担哺育中“认知成本”的必要举措 。此外,社会还需要做什么呢?
在家庭里,实践母乳哺育时,母亲是授乳者,已经身为婴儿哺育中主要的“密集劳动力”,那么在家庭中,孩子的其他抚养人便应承担哺育劳动中的辅助工作,并实践对授乳者的照料劳动以支持母亲,而非将哺乳理解为母亲的职责和分内之事 。
小家庭内部性别分工的公平,也无法自外于更大的社会经济环境 。
如果“打工人”缺乏产假,也不享有合理的工作时间,夫妻双方纵使再有心,也没有时间精力去进行母乳哺育 。这个情况下,选择母乳,往往只能以女方在工作场所的后退为成本;若是如此,还会有多少女性想要,或者有办法选择母乳喂养呢?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就指出,“虽然只有母亲才能给孩子喂食母乳,然而父亲、其他家庭成员以及雇主和整个社会必须为母亲提供支持,这样才能提升母乳喂养率 。”《柳叶刀》杂志2016年发表的研究也显示,“如果能保证至少六个月的带薪产假,则有助于将纯母乳喂养率提高8.9%”[11] 。
如果母亲进行哺育劳动所付出的,不可转化为货币的成本无法得到社会的报偿,如果工作场所和公众场合还没有足够友善的育儿制度和哺育环境,母乳喂养对母亲而言便是一项成本巨大的事情 。
综上所述,强调母乳喂养的前提,是母亲享有根据自身情况,协商哺育劳动分配、选择奶粉哺育的权利 。在此基础上,增进母乳喂养的可能性,则需要分担哺育劳动,降低压在哺乳母亲们身上活生生的成本 。因此,伸张母乳喂养种种益处的同时,也需要引导改变的,是对哺育劳动的不平等分配——既要改变既有的母职观念,让男性共同承担劳动;也要积极推动公共服务,由社会担当养育中的责任 。
母乳|奶粉VS母乳:母亲喂奶有“成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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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共场所的哺乳室等设施是社会对母亲的重要支持 。? 昆明世博园旅游区
生育和养育看似是无关宏旨的家事、日常生活的琐碎,却是绝对公共性的 。正是人的生命的持续、对人类后代的再生产,构成了一切经济政治的基础,使得社会可以源源不断地存在下去 。因此,全社会没有理由只从这些母亲的劳动中受益而将自身置之度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