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为了百分之五的孩子( 三 )


入学
接到綦江区人民检察院的电话后,周昊的母亲在之后几个月时间里接连收到了教委和街道办的电话。
9月,8岁半的周昊,终于正式成为綦江区北渡学校的一年级新生,开始以随班就读的方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随班就读,是让部分特殊儿童少年进入普通班就读。根据《2019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的数据显示,我国在校特殊教育学生约有79.46万人,其中39万余名学生随班就读。
但綦江区检察院发现,随班就读这一形式在实施过程中,教学效果很难得到保障。东溪中学读初一的视力残疾少年郑世韬,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随班就读。左眼完全看不见,右眼8000度近视的他,自己选了教室第一排最左边角落的位置。和其他同学不同,郑世韬不需要考试,也没有作业,有时候他会主动向老师“抗议”自己的作业被忘了批改。更多时候,他只是趴在自己的桌子上无所事事。
2020年6月教育部印发了《关于加强残疾儿童少年义务教育阶段随班就读工作的指导意见》,提出了学校接收了5名以上的残疾学生随班就读之后,应该建立专门的资源教室。根据学生残疾类别的不同,这些资源教室可以提供他们教育教学、康复训练设施设备等。目前,在拥有小学和普通中学各52所的綦江区,只有9所学校建立了特殊资源教室。
除了随班就读外,还有一部分残疾学生要依靠老师送教上门。但是,不少学校也会向教委反映,在山地面积超过70%的綦江,部分学生家路途遥远,单程在一小时以上,成本支出大,交通和教师人身安全问题难以保障。
从小患有“肌肉萎缩”的陈正炜从小学二年级双腿已经无法站立,他坐上了轮椅,离开了学校。母亲早年和父亲离婚后离开了綦江,父亲也外出打工,他只能寄宿在农村的伯母家。
休学之后,陈正炜记忆中老师来过几次,每次会间隔几个月,会有三四个人在家里和他聊天,内容已经忘记了,最近一次来的时间也忘记了。
大多数时候,家里只有伯母和他两个人。早上8点伯母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帮他翻翻身,陈正炜睡觉的床是木板做的,他的后背已经逐渐萎缩,身子向右扭成一条曲线。
床板上垫了三层棉絮,他晚上还是会被硌得疼醒。然后他就会被抱上轮椅,被伯母推到离床只有一米的木桌前。最初,桌上有一台电脑,那是他刚休学回农村伯母家时,爸爸担心他无聊搬来的。随着肌肉萎缩,他的手臂已经无法抬到桌上敲击键盘。电脑被搬走了,替换的是一部手机。伯母出门干农活儿留他独自在家时,他只能玩手机里的游戏。
陈正炜常年待的房间里,有粪便的味道和驱散不完的苍蝇。他上厕所需要推着轮椅穿过两个房间,到坝子边的茅房。事实上,他已经推不动轮椅了,每次只能打电话让伯母回家帮忙。有时伯母中途继续忙着农活,陈正炜就会在茅房里待上一个多小时。更多时候,他只能排泄在裤子里。陈正炜白天很少喝水。每天晚上七八点,等着伯母回家,他才吃上第一口饭。
陈正炜休学前就读的羊叉小学老师反映,2017年9月的新学期他没有复学,学校打电话了解情况并表示可以提供送教上门。送教上门按规定一周一次,每次至少两个课时。伯母在电话里拒绝了,说家里的农活太多,没有时间陪老师,孩子的情况也没必要接受教育。之后每逢学期开学,学校的老师都组织去陈正炜家中看望他,强调孩子需要接受教育,还是被伯母拒绝了。
綦江区特殊教育学校的老师们,在送教过程中经常会遇到抗拒送教上门的家长。家长觉得无论是送教育,送康复,送温暖,都改变不了现状,孩子也不需要学习。他们只能每次上门前,通过送肉、送米、送油,来实现送教上门,家长的态度才开始慢慢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