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绘本应该怎样读?从1939年凯迪克金奖绘本Mei Li说起( 六 )


只有从整体上把握作品意图、真正理解了人物,才能做出更准确的翻译,如此读者才能借助上佳的译文领会到文本中丰富的意蕴,能读到“更好的作品”而不是被“打薄”的、简单的“道理播种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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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文本的“场外信息”可以用来验证我们对文本理解的判断
好了,现在是时候可以来聊聊这个故事在文字文本之外的有趣信息,看看刚才通过文字提示得出的作品意向判断的效度如何。值得说明的是,文学文本的“场外信息”首先只是场外信息,它可以用来验证我们对文本理解的判断,加深或延伸我们对文本的某些理解,但不可颠倒本末以此为准绳去解读文本。
前文说过,美丽是有真实人物原型的,“王美丽”不姓王,姓蒲(音)。安徽省饥荒期间,当时还是婴儿的美丽被留在一个传教士家的门口,在美国传教士弃婴收容所度过了她生命的第二年。后来,她被一位美国女士海伦·伯顿收养,在北京一所豪华的房子里住了两年。在海伦为小美丽所作的规划里,她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居住在中国。因此,在海伦回家的一年里,她仍将美丽留给北京一位穷园丁的妻子照顾,以便女孩尽早适应中国生活。
所以我们能看到作者在他的手记《美丽的故事》里说美丽“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管理她被寄养的家庭上了”。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小女孩,在真实世界里,是她指挥、领导着圣玉(而不是相反)——一位三轮车夫的儿子,和其他大人小孩,安排他们如何给这位洋画家做模特。画家承认,在他本无法决定由自己的哪个中国朋友来做这本中国题材儿童图画书主角的时候,他遇见了美丽,正是她的智慧和主见让她脱颖而出,“把其他人都挤出了故事。她就是那样的女孩”。
“她比任何一个皇太后都有决断”“她的事业是注定的,但不是作为图画书的女主角”。不知道汉德福思在手记里写下这些句子时是安慰具有女性主义倾向的读者,美丽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还是在调侃一个新诞生的“上层成员”和促使其诞生的世界之荒诞滑稽——一番性别、国族和阶级身份的交集碰撞后,美丽从不幸的被弃者一跃成为后两个维度内的上层成员、一个准管理者(甚至在这个小院内已经早早开启了她的“治理”生涯),又或者是作为创作者的遗憾——相比一个随处可见的统治者、成功地被社会化的管理者,好的文学总是更乐意将世俗意义上一切维度里的边缘者、失败者、异于众人者作为主角,作者知道自己大抵将眼睁睁地看着美丽以可以预见的方式成为某个领域成功的“皇太后”,而这一向前流动延续的时间也正是她与“文学主角”渐行渐远的路程。
1948年,51岁的托马斯·汉德福思去世。不久之后,《号角》为他出版了一本罕见的专刊,其中包括了一系列对其作出高评价的论文和赞美诗,及其文学和画作艺术的重印本。
1937年,一座七百余岁的中国石拱桥、北平对外唯一的通道——卢沟桥遭到日本军队的突然进攻,已然千疮百孔的古国陷入更大的腥风血雨之中。这场以古老拱桥命名的危机让在北平生活了六年的汉德福思不得不离开这个从童年起同样因为一座古老拱桥就开始念念不忘、深深喜爱的国度和它那神秘的由两道优美半圆相接所代表的阴阳宇宙。
同年,弗雷德里克·梅尔彻在美国提议创立了专门奖励优秀图画书作品的凯迪克大奖,未来它将成为世界范围内表彰这一文类的最权威的奖项。一年后,汉德福思写下的“中国女孩”故事将摘得这一奖项的桂冠,并为这一急于自我定位的年轻文类提供一个典范样本。
1900年,三岁的美国男孩托马斯·汉德福思来到塔科马城市公园游玩。在那里,男孩见到了后来成为他人生最早记忆之一的美丽画面:他在百合池上穿过一座质朴的月亮桥,水中圆弧与池上拱桥相接合成一个美丽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