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换了一件新上衣 梦见换了一件新上衣给别人穿( 七 )


“怎么了,哈里?”她问他 。
“没什么,”他说,“你最好换到另一边去 。到下风处去 。”
“莫洛给你换过药了?”
“是的 。我敷上了硼酸膏 。”
“你感觉怎样?”
“有点晕 。”
“我要进去洗澡了,”她说,“我马上就出来 。我会跟你一起吃饭,然后我们把吊床收进来 。”
就这样,他自言自语道,我们和好了,不吵架了 。他与这个女人没有怎么争吵过,而与他深爱的女人,他却吵得很凶,最终,由于吵架的腐蚀作用,他们共同拥有的一切都毁掉了 。他爱得太深,要求得太多,他把一切都耗尽了 。
他想起那次他孤身一人游荡在君士坦丁堡的情形 。从巴黎出走之前,他们大吵了一场 。那一阵他夜夜宿娼,事后寂寞依然无法排遣,反而变得更糟,于是他给她,他的第一个情妇,那个已经离他而去的女人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他怎么也排遣不了心头的寂寞……他告诉她,有一次在摄政院外,他以为看到了她,竟感到晕头转向,心里难受不已 。他告诉她,在林荫大道,他总会跟踪外表有点像她的女人,可就是不敢去证实不是她,生怕就此失去这样的跟踪带给他的美好感觉 。他跟不少女人睡过,可是每睡一个只能让他加重对她的思念 。他不会在意她的过去了,因为他知道,他对她的相思病已无药可医了 。在夜总会,他冷静而清醒地写了这封信,寄到纽约去,央求她给他回信,把回信寄到他在巴黎的事务所 。这样似乎很妥当了 。那天晚上,他想她想疯了,心里空荡荡的,直想吐 。他徘徊在街头,游荡到塔克辛姆酒店,碰见一个女郎,带她去吃晚饭 。后来,他们到了一个地方,他同她跳舞,可是她跳得实在糟糕,于是他丢下她,搞上了一个骚劲十足的美国女郎,她用肚子蹭他的身子,几乎蹭得肚子滚烫 。他跟一个英国中尉炮手吵了一架,就把她从炮手那里带走 。炮手把他叫到外面,他们在黑暗中,在圆石地面的大街上打了起来 。他朝炮手的下巴颏狠狠地揍了两拳,可是炮手并没有倒下,他知道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炮手打中了他的身子,接着又打到他的眼角 。他又一次挥动左手,击中了炮手,炮手向他扑过来,抓住他的上衣,扯下他的袖子,他朝炮手的耳后狠狠揍了两拳,趁炮手把他推开的时候,用右手把炮手击倒在地 。炮手倒下的时候,头先磕在地上 。于是,他带着女郎跑了,因为他们听见宪兵过来了 。他们坐上一辆出租汽车,沿着博斯普鲁斯海峡驶向雷米利希萨,在凛冽的寒夜,兜了一圈回到城里睡觉,她给人的感觉就像她的外貌一样,成熟过头,但是身体非常柔滑,像玫瑰的花瓣,像甜腻的糖浆,肚子光滑,双峰挺立,屁股下面不用垫枕头 。她还没醒来时,他就离开了 。在第一线阳光的照射下,她看上去粗俗极了 。他来到彼拉宫,一只眼睛还是发青的,手里提着那件上衣,因为一只袖子已经没了 。
就在那天晚上,他动身去安纳托利亚了,他记得,后来的日子他整天坐车穿行在种满罂粟花的田野里,他们种罂粟花是为了做鸦片,这让你感到新奇不已 。最后,鬼使神差,他来到他们曾经跟那些刚从君士坦丁堡来的军官一起发起攻击的地方,那些军官啥也不懂,大炮往自己的队伍打,英国观察员更是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
就在那一天,他第一次看到了死人,他们身穿白色芭蕾舞裙,脚穿鞋尖上翘、缀有绒球的鞋子 。土耳其人一群一群不断涌来,他看见穿裙子的男人在奔跑,军官们朝他们开枪,接着军官们自己也开始奔跑,他同那个英国观察员也跑,一直跑到他的肺部发痛,嘴里满是铁锈味才停下来 。他们在岩石后面停住休息,土耳其人还在一群一群地涌来 。他看到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还看到比这更糟的事 。后来,他回到巴黎的时候,他不能谈这些事,哪怕别人提起,他都受不了 。路过咖啡馆的时候,他看到里面有一个美国诗人,面前一大堆碟子,土豆似的脸上露出一副蠢相,正在与一个罗马尼亚人大讲达达运动 。那人自称特里斯坦·采拉,老是戴着单片眼镜,老是头痛 。当他与他的妻子——他现在又爱上她了——一起回到公寓的时候,争吵已经过去,愤怒也已经过去,他很高兴又回家了 。这时,事务所把他的信件送到了他的公寓 。就这样,一天早晨,他那天写的信有了回信,回信托在一只盘子里送进来,他一看到信封上的笔迹,就浑身发冷,想急忙把这封信塞在另一封下面 。但是,他的妻子说:“亲爱的,那封信是谁寄来的?”于是那件事才刚开始,就这样了结了 。